熱愛探索地方,希望以日常與非日常的觀看角度挖掘故事。初耳搭乘台灣虎航直飛秋田的新航線,除了藉助在地生活者的視線,也帶入台灣文字工作者與空間設計師的觀點,跟著一起用腳步、用相機認識地方,尋找一個個發光的角落。
過去多次造訪秋田,為了盛夏的竿燈祭,不管是在旁敲鼓吹笛人們的愉悅神情,或是獨自用腰力撐住整座竿燈的果敢身影,總是讓人想再三前來,但由於觀眾也多,倒是一直欠缺好好在街區散步的機會。這次因台灣虎航直飛秋田航線的開闢(註),得以在被白雪化粧的隆冬前來,生理上與心理上,都適合用最安穩的步頻,重新觀看這個悠閒的城市。
註:台灣虎航每週兩班固定航班直飛秋田機場,抵達後,轉乘接駁巴士,經過一片潔白的雪原,車程約40分鐘,即可抵達秋田市區。
除了安藤忠雄設計的秋田県立美術館,你也可以走到秋田市立體育館,這座在泡沫絕頂時興建的後現代建築,由在地的建築家渡辺豊和所設計,彷彿遊戲中最終魔王堡壘般的奇拔造型,遊走於使用高度技法打造的迴廊,並抬頭仰望壯觀的穹頂,壓抑內心冒出的無數個驚嘆號。
或是從鄰站土崎出發,走到港邊的ポートタワーセリオン,從免費展望台100公尺高的視野,遙想以往經濟命脈——北前船靠港時的熱鬧景象,並在一樓已經使用四十年、吸引復古粉絲朝聖的「即食蕎麥・烏龍麵販賣機」,感受高湯中來自北海道的昆布風味,以及時間的流轉。
也可以在秋田城下町漫步,進到高砂屋本店,一邊與親切的銀髮店員聊天,一邊坐在由大理石與瑪瑙妝點的櫥櫃旁,靜觀具有近百年歷史的店鋪建築(1894年創業,建築則為1918年改建而成,現為有形文化財),祖母綠的天花板,與採用男鹿半島石材的地面相互輝映,打造出不會褪色的大正浪漫氛圍。
原本因為蘋果盛產而靈機一動,在秋田米做成的羽二重餅中,加入蘋果精華,做成老少皆宜的口味,結果長年保持人氣,並受到宮內廳青睞,屢次供平成天皇夫婦享用。高砂屋雖然是和風店名,卻很早就導入洋風點心,如蘋果派,香蕉餅等等,如同其建築呈現的和洋折衷樣貌,正是守護著傳統口味的同時,也勇於導入新的風格,才能夠在一世紀之後,繼續散發著魅力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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米與雪的國度,秋田。
造訪秋田的幾天,不斷飄著雪,住民也不斷剷著雪,生活辛苦之餘,前人們卻也大大地利用了寒冷,創造出多彩多樣的發酵保存食文化,車站前的「秋田きりたんぽ屋」跟「とっぴんぱらりのぷ」都是很好的體驗入口。
前者以重現農家茅草屋氣氛為主題,一進門,就能看到炭火旁燒製著米棒(きりたんぽ)的模樣。店員打扮配合農家的設定,在米棒鍋上桌時,在旁用圖卡解說米棒起源的故事,並在最後,以秋田方言「とっぴんぱらりのぷ」,這如同咒語一般的文句收尾,白話來說,就是「皆大歡喜」,也剛好是後者的店名;後者隱身於商業大樓中,推開暖簾,沈靜色調的囲炉裏空間在眼前展開,若沒談商業機密的需求,自然是要坐在烤爐前的吧台位。
兩家店的料理個性不同,但共享山幸海幸,以及秋田調味的 DNA ; 喜好濃味以及黏稠系食感。經典的秋田名物,當屬米棒,每一根需要用到兩百克的あきたこまち米,份量紮實。雖然一年四季都能製作米棒,不過放進鍋中享用,則多半選在十一十二月,當人們忙完稻米的收穫、出貨,並將倉庫庭院也打掃乾淨,才帶著「今年辛苦了啊」的感謝,一起享用米棒鍋。
曾有地方流行過味噌口味,現在則以雞骨湯醬油底為主流,加入牛蒡、雞肉、舞茸、大蔥、芹菜一起烹煮,煮軟便可享用,有的店家口感似淋芡後的鍋巴,有的像新年料理雜煮裡的年糕,但一碗下肚都無比暖身,更重要的是,充分反映了豪雪地帶對於每分收穫的珍惜之心。
而現在若是能吃到ハタハタ魚,也要滿懷感恩。漢字寫作「鰰」,多半在缺乏食材的冬季,出現於日本海海岸,因此,被視為是神的贈禮,魚肉風味清爽不油不腥。上一世代的秋田居民,通常都是整箱購入,燒烤、做成一夜干、味噌漬、熟壽司保存,或是進一步發酵做成魚醬(しょっつる)入菜,可近年漁獲量大減,一尾雌魚的價格,已經能抵過從前的一箱,這晚吃到一整尾肚子都是卵(ぶりこ,非常有嚼勁,口感特殊)的ハタハタ,不禁舉杯感謝老天眷顧。
不過近年最受矚目的秋田食材,應該是煙燻蘿蔔乾(いぶりがっこ),隨著秋田清酒品牌「新政」「一白水成」在市場打響名號,いぶりがっこ也以適合配著飲用的下酒菜角色,出現在都會超市的貨架上。
與一般醃漬物不同的是,由於秋田日照時間短,並不適合天日干的製程,於是先民想到將這些蔬菜,懸掛在囲炉裏上,燃燒櫻木或楢木去燻製,燻過再循一般醬菜手法,糠漬兩個月,即可食用。不少秋田清酒銘柄,口味偏甜美,這時若是咬一塊清脆的いぶりがっこ,解膩之餘,還能將一絲煙燻風味與 Umami 帶入酒液中,若手邊還有 Cream cheese 跟蘇打餅乾,享受的方法就更加變化無窮,與朋友聚餐的歡愉時光,將如窗外的雪,綿延不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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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田人口不多,可是車站前的中通區域,許多老舖名酒場健在,而在民謠會館一樓階梯處,可發現一扇神秘的木門,沒有招牌,門後,是大人們的深夜聚會所「草階のみせ(譯:草階先生的店)」。草階先生原本是音樂人,但是在疫情中,失去了舞台,只好重新找尋人生的重心,此時他想到的,是山。
父親去山裡,並帶著山林恩惠滿載而歸的身影,是草階先生自幼的憧憬,16歲之後,也跟著往山裡跑,春天山菜,夏天岩魚,秋天野菇,不知不覺間,與山共處的文化,被傳承下來,「是不是能夠有間店,讓下一個世代也能知道有這樣的生活方式呢」,因而頂讓下現在這個角落,並活用在餐廳的工作經驗,打造一個沒有菜單、放鬆聽音樂的餐酒吧。
幾年前,草階先生取得了狩獵的執照,用野味補足了冬天的空窗,「但我不想要將『野味』當作宣傳用語,畢竟每天山裡的狀況不同,總會有沒獵到獵物的時候,如果只是為了穩定滿足客人想吃野味的期待,而使用冷凍的肉品,那就失去教育的意義,」相信幾年後,也會有年輕的一輩說,憧憬著草階先生的身影,而一起走入山林了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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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田美食旅的最後一晚,我們多走了一點路,來到小料理店「鳥天狗」。這裡的主打,是秋田的品牌食材「比內地雞」,並以適合配清酒與自然酒為意念,組織一套完整的套餐…單看網站的介紹,確實如此,可是打開門、坐下沒多久,初耳團隊更被吸引的,是彷彿被當作親密友人,受到招待,來到家裡吃飯一樣的溫馨氣氛。
店主甲野先生,以及他的太太,可愛的兒女,與我們共處在同一個空間裡,悠閒自適。
小孩們時而讀書,時而咚咚咚地拿著相機,到廚房幫父母拍照,再咚咚咚地跑來客人桌邊,「下一道是雞脖子跟雞屁股喔。」雖然被暴雷(?),但絲毫不影響對於料理的期待,套餐從炭爐炙烤的地雞開始,眾人驚嘆不已的,是前菜四種組合,包括了自製的肉乾、韓國珍味風雞胗,雞皮佐褐藻(ぎばさ)以及用肉桂與蜂蜜調味的雛鳥雞肝醬,單吃好吃,配上在地人愛喝的平價酒款「千代綠」更是順口!
甲野先生出身於石川,太太則是秋田人,兩人原本在東京開店,幾年前,才輾轉移到了秋田現址,店的外觀與一般住家無異,「玻璃上貼著『大野』,那是前一個住戶的姓啦,但是字體也不難看,就留著了啊哈哈哈」店內的氣氛,也與住家無異,是名符其實的私廚,眼前一家人參雜打鬧說笑、無比融洽的情景,很難想像夏天的時候,曾因為市區水災,遭遇兩個月都無法開店的艱難處境。
在這裡用餐,特別安心的是,甲野一家人的晚餐,跟客人吃的內容一模一樣,同樣拿鐵鍋,煮起壽喜燒,一樣精選的食材,比內地雞的腿肉與腱肉、時蔬、金柑(雞蛋仔)、雞雜、男鹿產豆腐,豪邁地一次丟進混柴魚高湯的醬油底裡,等到熱氣蒸騰,邊呼氣好燙好燙,邊加入彼此的話題中,並一起鍋底朝天。
其實這天,氣溫驟降,走來的路上還感覺衣物不夠,眾人囔囔說回程要搭計程車,但是融入甲野一家營造的世界觀後,已經完全忘記此事,甲野先生不斷地從冰箱拿出新酒,來來來這跟大家分享一下,並由女兒 Anna 與兒子 George 輪流幫忙斟酒,才發現,這是男鹿半島「稲とアカべ」的濁酒「DOBUROKU フレンチホップス」,感嘆世界真小的同時,也為同樣磁場的人會互相吸引的事實,感到合理。即使沒有口頭約束,初耳團隊必定會帶著空腹,再回到這個溫暖到足以融雪的民家。
[Info]
高砂堂
秋田市保戸野通町2-24
秋田きりたんぽ屋(秋田大町分店)
秋田県秋田市大町4丁目2-20
marutomisuisan.jpn.com/kiritanpoya
とっぴんぱらりのぷ
秋田県秋田市千秋久保田町4-5 秋田駅前ビル 5F
noble-creation.com/toppinpararinopu
草階のみせ
秋田市中通6-12-13 駅前民謡会館1F
※營業時間18:00〜2:00左右
www.instagram.com/kusakai_nomise
鶏料理専門 鳥天狗
秋田県秋田市中通5-5-35 一階店舗
www.instagram.com/toritengu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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